摘要：《Gorogoa》是一款由Jason Roberts花了五年时间独立完成设计和绘制的手绘风解密类游戏，其玩法的独特创新可以称得上是解谜类游戏的优雅演变，是难得的套层叙事游戏佳作。《Gorogoa》通过套层叙事结构把相互独立的元素联系起来形成游戏的完整故事闭环，拓展了游戏与叙事的边界。其“戏中戏”的套层结构使得游戏的互动与叙事达到了和谐统一，并实现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时空转换，为基于MDA模型的游戏机制、游戏动态和游戏美学的设计提供了借鉴意义。
关键词：《Gorogoa》；套层结构；MDA模型；时空转换
游戏的叙事结构越来越多样化，甚至超出戏剧、影视中原有的叙事模式。然而套层叙事在游戏中的应用极其考验游戏设计者的能力，其难点在于既要保证每个层次之间既相互独立，又要使各个层次相互联系起来，形成一定的因果关系。[2]游戏作为以机制为核心的媒介形式，无论游戏设计者建立多么庞大的世界观，叙事的表达难免会被削弱。JasonRoberts以数千幅细致入微的手绘插图和逻辑谨严的益智机制，囊括了《Gorogoa》整个叙事的惊人范围。更令人吃惊的是JasonRoberts通过对各层插画时空的合理安排，灵活切换叙事场景，使看似无关的时空转换变得有迹可循、繁而有序。[3]
一、 《Gorogoa》中的套层结构概述
早在1969年，茨维坦·托多罗夫（T.Todorov）明确就提出了“叙事学”一词。他借助索绪尔为代表的结构主义的成果对叙事研究进行深度挖掘，试图找到一种普遍规律、框架性结构以控制文本。[4]结构主义叙事强调整体性和共时性，而各元素之间的操作关系可以构成叙事学中的套层结构，即所谓的“戏中戏”。
在结构主义视角下，《Gorogoa》的故事设定是一个完整的关系网络，表现为套层结构叙事的整体性。游戏中的主人公为了解开未知事物的谜题，按照书中的指示开启了寻找五个不同颜色的苹果的独立旅程。游戏的每一个环节都需要与整体联系起来才能被理解，环环相扣，每一个解密环节的设置都是为了最终找到那五个苹果，由此形成套层结构的叙事闭环。而另一方面，共时性强调的是单个元素在系统中的作用，重点关注要素的意义。《Gorogoa》的交互以画中的物件或场景为基础，通过找到各个交互元素的“关系”来推动剧情的发展。也就是说，《Gorogoa》的套层结构强调的是“共时性”，交互对象超出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而在一种共时形态中成为了玩家观照的对象。
二、 套层结构叙事的时空转换
电影中的往往通过蒙太奇的手法把片段性的、直观的试听影像镜头组接和进行场景空间的转换与变化，对于《Gorogoa》这款游戏来说，每一层插画都是套层结构中连接各时空的重要关节，画面的切换则由玩家自己来完成，也就是说，《Gorogoa》充分利用了套层结构叙事的特点，实现了时间与空间的双重转换。
(一) 利用插画的排列组合进行空间转场
在游戏《Gorogoa》中，游戏设计者通过四宫格中的四幅插画面板来划分空间，游戏玩家需要对插画面板进行排列组合，通过拼接不同的插画面板实现画与画之间的联通从而达成叙事空间的转场。套层结构首先以插画图层的形式表现，实现了由“二元空间”到“三元空间”的跨越。同时，针对某一幅画以改变“纵-深”空间的方式使得套层结构叙事与游戏交互得以连贯。如图1右下角的插画中，主人公显然被墙挡住了路，当玩家将图1左下角的插画与图1右下角的插画重叠时，墙上出现了一扇门可让主人公进入，这也就开启了下一个故事场景，完成了叙事空间在“二元-三元”、“纵-深”的转场。此外，玩家在实现空间转场的过程中，能在有限的图层中找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并不会产生迷失感而不知所措。
(二) 利用元素的相互关系实现时间变化在时间上，玩家需要洞察各个层级之间元素的时间关系，并在套层结构中找到共时发生的事件，当四宫格中的插画面板由不同时间状态进入同步状态后，故事的情节也随之被推动。换言之，只有当插画元素能在“当下”形成一定关联时，叙事才能进入下一层套层结构。如图3的右下角的插画中，白色的面板并不能与另外三幅画形成“共时性”联系，只有当玩家点击图3右下角插画中的缩小符号使得插画变成如图1的状态时，才能实现叙事时间的流动。可以说，游戏利用了各个套层结构中的元素的相互关系，使游戏叙事中的时间能实现自然过渡。
一、 套层结构叙事的时空转换对《Gorogoa》的作用
MDA模型于2001-2004年的圣何塞游戏开发者大会上被提出，即机制（Mechanics），动态（Dynamics）,美学（Aesthetics），是一种解构游戏的框架。笔者借助MDA模型对《Gorogoa》进行解构，并以此来分析套层结构叙事的时空转换在《Gorogoa》中发挥的作用。
(一) 游戏叙事与互动机制形成统一
M(Mechanics)即机制，也就是游戏的基本规则。在《Gorogoa》中游戏的的核心机制是玩家通过按下鼠标左键于可交互的插画面板中的元素形成互动，或者可以通过拖动插画面板来找到各个面板的排列组合关系。看似简单的机制，却在无形之中成为推动游戏叙事的手段，而寻找关联则是该游戏在解密过程的核心和难度所在。当玩家逐渐深入游戏的交互中时，会逐渐发现一幅幅插画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一只蝴蝶翅膀的纹理、一条绸带的纹饰、一根时钟的指针、一盏灯的轮廓，一根蜡烛的雕饰，这些不起眼的图案纹理都具有明确的指代意义——即一个完整的小世界以及一段段意味深长的小故事，颇具“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禅意。[5]游戏设计者的巧妙设计使得游戏的叙事与互动机制达到了和谐统一，摆脱了很多游戏无法在保证游戏机制的情况下又能完美诠释游戏叙事的问题，是十分难得的创意。
(二) 游戏动态与现实在套层结构中形成隐喻
D(Dynamics)即动态，也即玩家行为和游戏之间的交互。游戏场景的变化隐喻了主人公的心理变化，而玩家则在游戏的暗示下逐渐理解游戏中的现实隐喻，进一步促进交互的过程。换句话说，随着游戏难度的增加，玩家会对游戏中各个元素之间的关联越发灵敏，同时也逐渐对游戏的整个故事产生共鸣。比如，游戏主人公用自己年少时的星空点燃中年时的一方烛火，用壮年的一次旅行来驱动暮年时的一个齿轮，用老年的迎窗思索为年少的自己开启列车的闸门。这层层嵌套地故事中存在的种种跨越时空的联系背后，蕴藏着现实世界的哲思——每一个微不足道的选择都将逐渐影响着我们的一生。
(三) 套层结构中的美学表达
A(Aesthetics)即游戏中的美学表达，接近于玩家的游戏体验的概念，包括感觉、幻想、叙事、挑战、友谊、发现、表达、休闲等层面。《Gorogoa》的美学表达主要体现在叙事、发现和表达层面。
首先，游戏的英文名《Gorogoa》在游戏中是最开始出现的一只奇异的巨兽的名字，主人公发现了它并把它作为一生追逐的信仰，企图解开这个未知的谜题，却被巨兽无情地焚烧，从云端跌落。玩家不由自主地被故事吸引，并引发对于未知、信仰、成长、救赎的思考，从而达到审美关照的境界。
其次，游戏通过以华丽的手绘讲故事的方式带给玩家最直观的审美体验。JasonRoberts在一次采访中坦言道，手绘是他对该游戏项目的要求之一。因此，《Gorogoa》在视觉上采用一种清新细腻的手绘画风，并运用了诸多错觉效应，让游戏的视觉呈现灵活多变，另外，其低饱和度的色彩也极富特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Gorogoa》的叙事是其最大的亮点。游戏设计者通过把主人公从少年到老年的故事交织在一起，通过时空的交错和环环相扣的谜题让玩家逐渐沉迷其中。游戏中游戏环境的变迁隐喻了主人公内心的变化。他在青年时期不断在脑海中重复自己从云端跌落的画面，而此时的世界正好也在发生战争，断壁残垣和景象和遮天蔽日的烟雾表现了主人公苦闷的内心。在这之后，主人公开始慢慢接受现实世界的黑暗，开始认识到现实的骨感，明白了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他也因此变得消极悲观，变得愤世嫉俗。尽管他还在寻找巨兽的踪迹，却陷入自我怀疑。渐渐地这个世界开始摆脱战争的阴影，在经历了一番沧海桑田之后，主人公步入老年。这时的他还是会回忆和思考过去的经历，但他已经和过去达成了和解。而此时，画中的街景也恢复了昔日的繁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老人终于放下执念，来到了当年集齐五个苹果的高塔上。站在高塔上，老人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发现自己的一生并不是毫无意义。此时升起的五个苹果逐渐被点亮，它们代表了主人公的人生中的五个阶段——少年、青年、壮年、中年和老年。最终老人在抬头间惊奇地发现，自己苦苦追寻了一生的巨兽就在眼前。[6]故事隐晦的结局引发人们的无限想象，这种隐喻手法的运用使得游戏充分展现了叙事美学带给玩家的震撼感，也使得游戏的情感价值得以升华，每一个环节的设置也因此变得合情合理。按照黑格尔的话说，隐喻“把一个本身明晰的意义表现于一个和它相比拟的类似的具体的现实现象”，在游戏设计中，它不再是以字词句为单位的作为词意转移的修辞格，而是表现为视觉隐喻的创造，更是产生风格性效果的美学隐喻。
结语
套层结构叙事使得《Gorogoa》有别于其他解谜游戏，彰显出游戏设计者想通过游戏叙事传达的对于人生的思考。时空的交错变化让玩家能够更深入游戏之中，思考和感受每一幅插画、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物品带来的深意。套层结构的运用提升了游戏的艺术价值，打破了时间于空间的完整叙事结构，展现了游戏设计者的良苦用心，也使《Gorogoa》成为游戏领域具有代表意义的佳作。[7]
参考文献
[1] Buried Signal.（2017）.Gorogoa.[ IOS,PC,Switch]. Annapurna Interactive
[2] 倪梅. 堆栈模型与套层叙事——对一类影片结构的叙事学分析. 电影文学 8–9 (2005).
[3]黄文芬.叙事视角、时空及结构的精妙布局——影片《盗梦空间》的叙事学解读[J].西部广播电视,2020(02):87-88.
[4]倪梅.堆栈模型与套层叙事——对一类影片结构的叙事学分析.电影文学8–9(2005).
[5] 战术大米. 画中世界》评测8.4分 一画一世界，一叶一菩提：GAMERSKY.COM[2017]画中世界专区
[6] 游戏时光VGtime.怎么评价《画中世界（Gorogoa）》这款解密游戏，亮点有哪些？：知乎[2017]
[7] 周麟. 时空转换中的爱情——电影《如果·爱》套层叙事结构分析. 新闻研究导刊 11, 98–99 (2020).
作者：21艺术与科学薛子若